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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星:儒者之乐——乐道

2015-6-26 04:19| 发布者: 程别叛| 查看: 2345| 评论: 0|来自: 《前线》2013年第2期

摘要: 儒者之乐乐道 韩星 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人类五大需要层次理论。由低到高分别是:生理上的需要,安全上的需要,感情上的需要,尊重的需要,自我实现的需要。马斯洛人的五级需要,最终落到尊 ...

儒者之乐——乐道

韩星

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人类五大需要层次理论。由低到高分别是:生理上的需要,安全上的需要,感情上的需要,尊重的需要,自我实现的需要。马斯洛人的五级需要,最终落到尊重和实现个人价值。那么儒者之乐又在何处呢?应该属于马斯洛五级需要的高层,是尊重和自我价值的实现,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“乐道”。

《论语》在首章首句就直接道出了儒学的根本:“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呼?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呼?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呼?”(《学而》)最一般的解释是:孔子说“学了又时常温习和练习,不是很愉快吗?有志同道合的人从远方来,不是很令人高兴的吗?人家不了解我,我也不怨恨、恼怒,不也是一个有德的君子吗?”孔子这里所谈,都是日用伦常,这有何乐?其实,这里大有深意,儒家日用伦常中有真乐。首先,这里的“学”,不是我们现在简单的课堂上的一般知识的学习,如拿文凭、考什么级的功利性的学习,它是包括这些的对人生社会知识与道理的“学”,也有使人“学”而觉悟的意思。这个“习”是“实践、体验”的意思,“学而时习之”的意思是“学习知识并经常通过实践来验证它”。“悦”钱穆先生说“学能时习,所学渐熟,入之日深,心中欣喜”,与“乐”比较起来“悦在心,乐则见于外”(钱穆:《论语新解》第4页,三联书店2002年)。心得道则悦,得道则表现出外在的快乐。所以,儒家的“悦”其实也就是“乐道”。第二句有“乐”字,表达的是志同道合,相互切磋之乐。第三句,虽然字面没有“乐”字,但“不愠”实际上是从反面说的“乐”。学问日进,道行日深,人们可能不能了解、理解你,但是自身得道的快乐是难以言表的,这才是真正的“乐道”——“以道为乐”之乐。儒家的乐道不是脱离现实生活,离群索居之乐,光怪陆离之乐,标新立异之乐,自私自利之乐,而是原原本本的处在于生活之中的日用伦常之乐。但是这种日用伦常之乐背后又有高深道理在,有神圣的理想在,这也是儒学之生命常青的关键所在,是儒者与道合一的圣人境界之所在。

《论语•雍也》载:子曰∶“一箪食,一瓢饮,在陋巷,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回也!”意思是,孔子说∶“贤德啊,颜回吃一小筐饭,喝一瓢水,住在穷陋的小房中,别人都忍受不了这种穷困清苦,颜回却仍然不改变其向道的乐趣。颜回是多么地贤德啊!”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:“颜渊乐道,虽箪食在陋巷,不改其所乐。”说明颜渊所乐在道。孔子也表扬子路能够衣裳褴褛而无愧色于富人面前。而对那些留恋于物质享受的人,即使他们有远大的志向,孔子对他们也是嗤之以鼻,他说:“士志于道,而耻恶衣恶食者,未足与议也。”(《里仁》)士人嘴里说着要立志,要追求人生的大道,但却又以穿简陋的衣服,吃粗糙的食物为可耻,这样的人是不值得与他讨论大道的。

“饭疏食,饮水,曲肱而枕之。乐亦在其中矣。不义而富且贵,于我如浮云。”(《论语•述而》)吃着粗陋的饭菜,喝着白开水,弯着胳膊当枕头,快乐也就在这中间了。如果不合乎道义而得到富贵,对我来讲就像是天上的浮云一样。这里用简洁朴素的笔致,勾画出一个安贫乐道者的心理状态,告诉我们快乐生活的源泉决不在声色犬马的物质享受,而在于无愧于心的怡然自得。孔子提倡“安贫乐道”,认为有理想、有志向的君子,不要太在乎衣食住行这些物质方面,哪怕处于贫穷之中也要有一个快乐的心态。同时,他还强调不合道义的富贵荣华,他是坚决不予接受的,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不是属于自己,即是占用了也是聚散无常。这种思想深深影响了中国古代的士人,也为一般老百姓所接受。这种平凡而又高洁的生活态度,令人向往,在今天的社会弥足珍贵。因为一般人一生多为衣食筹划、奔波,攀比寻思,患得患失,不知满足,失去很多人生的乐趣。常言说“知足常乐”,今天的人则多是不足常苦。

叶公问孔子于子路,子路不对。子曰:“女奚不曰,其为人也,发愤忘食,乐以忘忧,不知老之将至云尔。”(《论语•述而》)叶公向子路问孔子是怎样的一个人,子路没有回答。孔子说:“你怎么不回答说:他这个人啊,发愤起来就忘了吃饭,高兴起来就忘了忧愁,遂自己快要老了也不知道,如此而已。”

可见,孔子用“乐”表达了作为主体的人一种自我感受,一种自我内在精神的充实感和愉悦感。这种幸福感又不是感性的、浅表的、转瞬即逝的快乐体验(人们常常说快乐快乐,很快就乐过去了),而是以一种理性的、深刻的、长久存在的精神境界,这就是后儒赞叹的“孔颜之乐”。“孔颜之乐”并不是说因为艰苦而乐,而是说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对道的感受和体悟是快乐的,这就以“乐道”超越了贫困,在贫困中也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快乐。后来宋明理学家把“孔颜之乐”理解为与天地同体、与理合一、顺心任性、性情合一等高妙的境界,具有更为终极的意义和价值,这有点类似于中国人的宗教。

这里所谓“超越”并不是绝对排斥物质财富。孔子说“不义而富且贵,于我如浮云。”(《论语•述而》)是告诉弟子门人,违背道义、有碍德行的富贵不足取,但是符合道义或与道义无涉的富贵是可以接纳的。例如,孔门诸生,以颜渊为最贤,孔子对他最喜爱,情同父子,甚至崇敬。颜回善修养德性,却不擅治理生计,华发早生,英年离世,孔子发出“天丧我也”的感叹。另以俄国学生子贡德行辩才俱佳,尤擅理财,孔子也很欣赏他。有一次,在子贡把自身与颜回作一番比较之后,孔子感叹道:“弗如也,吾与汝弗如也。”(《论语•公冶长》)孔子认为自己和子贡均不及颜回,子贡同自己居于一个层次,他对子贡的评价之高可见一斑。由此也就知道,孔子不是以求财与否为择人之标准。只要取财有道,他也不反对,不故作清高。

《孟子•尽心上》载:“尊德乐义,则可以嚣嚣矣。穷不失义,故士得己焉;达不离道,故民不失望焉。古之人,得志,泽加于民;不得志,修身见于世。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善天下”(《孟子•尽心上》)孟子的话讲的很明白,儒者之乐就是安详自得,心安理得。尊崇道德,喜爱仁义,就可以安详自得了。所以士人穷困时不失去仁义,显达时不背离道义。穷困时不失去仁义,所以安详自得;显达时不背离道义,所以老百姓不失望。古代士人,得志时就出来为老百姓做些事情,不得志时就修养自身,显现于世。穷困时独善其身,显达时兼善天下。可见,穷达都是身外事,只有道义才是根本。所以能穷不失义,达不离道,所以也就能有乐。

《荀子•乐论》:“乐者,乐也。君子乐得其道,小人乐得其欲。以道制欲,则乐而不乱;以欲忘道,则惑而不乐。”这本来是解释礼乐的“乐”。礼乐的“乐”相当于今天的音乐,在举行礼仪的同时也演奏音乐,是为了在整齐严肃的礼仪活动中通过奏乐调协人们的情绪,拉近人们的距离,带来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。荀子说,君子把从音乐中获得道义作为欢乐,小人把从音乐中满足欲望当作欢乐。前者追求更高的精神境界,走向乐道;后者则有可能沉溺于感官享受,为欲望牵引。用道义来控制欲望,那就能欢乐而不淫乱;为满足欲望而忘记了道义,那就会迷惑而不快乐。

儒者之乐——乐道是非常丰富而有现实意义的思想,对于我们今天在社会逐渐富裕起来,但因缺乏富而教之而产生的诸多问题有极强的针对性,需要我们在精研的基础上进行现代的发挥,以为解决现实问题提供思想资源和价值指导,净化社会风气,促进社会文明,实现共同富裕和共同幸福。

《前线》2013年第2期

作者:韩 星,陕西蓝田人,历史学(中国思想史)博士,教授,博士生导师,现任职于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,主要从事中国思想文化及儒学、儒教研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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